第三百六十六章 诈骗之法!大明天威不容侵犯!
真实的上朝场景,并非如想象中那般秩序井然,反倒隐隐透着一丝杂乱。
毕竟,官员们并非接受过严苛训练的士卒,虽在上朝前有人传授规矩,可他们也不像准备接受检阅的士兵那样,反复进行了演练。
这些规矩,也仅仅是勉强维持着官员队伍,不至于太过混乱罢了。
尤其是在大朝会这样的重大场合,前来参与的官员多达上千人。
其中,既有经验老到,历经朝堂风雨的资深老臣,也有刚刚得到提拔不久,初次见识大朝会阵仗的新人。
人一多,便容易乱。
不过,大体的秩序还是有的,至少此刻没人敢再随意交谈。
众人皆屏气敛息,神色庄重,迈着沉稳的步伐向前走去。
踏入宫廷后,有专门负责管理上朝秩序的太监在一旁紧紧盯着。
若是谁私下交头接耳,便会被记录下来,朝会结束后,名单会被移交到礼部,由礼部依规“定责”。
情节较轻的,会被罚扣俸禄,将其过失记录入档案。
情节严重的,甚至可能会遭到杖责,乃至被罢官免职。
然而,规矩虽是人定的,也只对一定“级别”以下的官员真正起到约束作用。
品级越低的官员,在这种场合就越发战战兢兢,生怕自己稍有差池,犯下不可挽回的错误。
与之相反,那些频繁出入皇宫的朝中重臣,就显得轻松自在多了。
皇宫于他们而言,就像自己家一样,熟悉得不能再熟悉。
那份初入宫廷时的敬畏感与神秘感,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。
在人群的最前方,詹徽和王佐两人一边悠然前行,一边低声交谈着,神态极为放松。
“听说昨日监察御史葛松去你家中了?”王佐微微凑近,压低声音问道。
詹徽嘴角泛起一抹淡淡的笑意,既未肯定,也未否认,脚下的步伐不停,继续稳步向前。
“你到底想干什么?”王佐并未因詹徽的不回应而罢休,反而追问。
“葛松昨日与那杨士奇发生了激烈冲突,紧接着就去了你的宅第,还待了许久才离开。”
他顿了顿,语气中带着几分担忧与警告。
“此事一旦传出去,陛下肯定会认为你在背后给葛松撑腰,指使他与杨士奇作对。”
“咱们身为政务大臣,一言一行都关乎朝堂局势,还是得格外注意言行,起码不能让人误会,以为我们在朝中蓄意挑起党争。”
王佐与詹徽相识多年,交情深厚。
朱允熥将他们二人一同提拔进政务处后,两人自然而然地相互扶持,紧密抱团。
毕竟,政务处的杨士奇、姚广孝、夏原吉、杨荣,都是被朱允熥以超乎寻常的速度提拔上来的,在朝中资历尚浅,此前与詹徽和王佐也并无交集,可他们在人数上占据了四个之多。
如此一来,詹徽和王佐便显得有些势单力薄。
不过,詹徽和王佐在朝堂为官多年,根基深厚,人脉广泛,一呼百应,这又远非杨士奇等人能够比拟。
双方就这样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态势。
虽说大家心底里暗自较劲,明争暗斗,但表面上还得维持着一团和气。
毕竟,若是彻底撕破脸皮,不仅彼此都下不来台,在皇帝那里也难以交待。
王佐正是出于这份担忧,才特意出言提醒詹徽。
詹徽神色平静,目光直视前方,沉稳地说道:“多谢王兄提醒,我心里有数,知道事情的轻重。”
王佐仔细观察着他的神色,见他态度无异,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,接着又问道:“陛下今日突然召开大朝会,你对此有什么看法?”
“走一步看一步吧。”詹徽不紧不慢地回应道:“陛下也没有提前召我们进宫交待什么,只能等上朝之后,见机行事了。”
王佐轻轻点了点头,不再多言。
两人一路前行,很快便来到了奉天殿,这里便是今日大朝会的举办之地。
詹徽和王佐带领着众臣步入殿内,只见杨士奇、姚广孝以及几名军务大臣早已等候在那里。
王佐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异样,转瞬之间便恢复正常,淡定在前方站定。
众官员按照次序依次进入。
虽说此次前来上朝的官员有上千之多,但实际上,大殿的空间有限,仅能容纳一两百名官员。
剩下的官员,只能站在殿外的广场上,无法直接参与讨论。
不过是礼仪性的参加一下罢了。
待到所有人都各就各位站定后,便见上方的太监扯着尖细的嗓子,高声喊道:“皇上驾到!”
刹那间,殿内殿外响起一片整齐的高呼:“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!”
朱允熥身着华丽龙袍,迈着沉稳有力的步伐,昂首走进大殿。
他身姿挺拔,眼神威严,稳稳地在龙椅上落座后,声音洪亮地说道:“众卿平身!”
“谢陛下!”殿内,一众跪在地上的官员们整齐而恭敬地谢恩。
随后,他们小心翼翼地从地上起身,一个个毕恭毕敬地垂手站立,大气都不敢出,大殿内庄严肃穆。
朱允熥微微皱眉,神色凝重,缓缓开口:“朕近日收到密报,有人趁着朝廷开放海禁的时机,行不法之事。”
他的声音里满是愤怒与痛心。
“他们用拐骗、绑架等恶劣手段,将我大明子民抓捕,送至暹罗、蒲甘等海外番邦的荒蛮之地,逼迫这些无辜百姓沦为奴隶。”
“那些可怜的百姓,遭受了难以想象的折磨与虐待。”
“歹徒的残忍行径,闻所未闻,令人发指!”
“杨士奇、姚广孝,你二人将详细情况向大家介绍一下。”
杨士奇立刻上前,从袖中郑重地掏出那封求救血书,声音清晰而有力,逐字逐句地将上面的内容念了一遍。
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血与泪,在大殿内回荡。
姚广孝紧接着向前,微微躬身,语气沉稳道:“据探听司和大明情报局初步掌握的情况,自朝廷开放海禁以来,通过种种不法手段,被贩运至海外的‘人奴’,数量恐怕已高达数万之众。”
此言一出,满殿大臣心中皆是猛地一震。
在他们原本的设想里,受害者的数量应当不会太多。
想来可能也就十几个,最多也绝不会超过百人。
毕竟,远赴海外并非易事,歹徒要绑架、拐骗他人前往,同样困难重重。
他们有这样的想法,倒也情有可原。
大明发展迅猛,用日新月异来形容毫不为过。
就在数年前,下南洋、赴海外,还确实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。
特别是在朝廷严苛的海禁政策下,仅有极少数胆大的商人,才敢偷偷前往。
由于出海人数少、船只匮乏,又缺乏技术与经验,彼时下一趟南洋,几乎如同在鬼门关走一遭,耗费的时间也极长。
大臣们并非乡野间无知的百姓,大多数人对此是有所知晓的。
然而,他们的认知,已然跟不上大明发展的步伐。
随着科学思想的广泛传播,加之科学期刊的创办,各种技术在期刊上交流讨论,上面刊登的技术和工艺,也被许多人学习。
不仅官方大型造船厂技术得以更新,就连民间造船厂在汲取科学知识后,也早已今非昔比。
大量适合海上航行的尖底船,取代了从前的平底船。
船帆的设计也比以往更加科学,更加复杂,也更先进得多。
先进的船帆和合适的船型,使得船舶的抗风浪能力大幅加强,航行的速度也比原来快得多。
再者,朝廷开放海禁后,原本不敢随意传播的航海知识,海上生活的一些经验,如今得以广泛流传,众人相互借鉴。
单从这一点来看,就比从前盲目下海强了许多,风险也大大降低。
在多种因素的共同作用下,如今前往南洋地区已十分方便快捷。
只是因为发展太过迅速,以至于朝堂上诸位大臣的“认知”,还未能及时“更新”。
“目前,在暹罗、蒲甘等地,买卖大明的‘人奴’,已蔚然成风!”
老和尚的声音平淡,不怒不喜,却又带着慈悲的音色。
“更可恶的是,那些丧心病狂的人贩子,还逼迫被抓去的百姓,给他们的亲戚朋友写信。”
“信中全是谎话连篇,假称在海外生活富足,有金矿可挖,能发财致富,以此诱使更多人前去。”
“一旦有人轻信了这些鬼话,前去海外,便会立刻被控制,成为人贩子手中新的奴隶。”
“这些人贩子就用这种手段,一传十,十传百,让越来越多的百姓上当受骗。”
“他们与当地土著相互勾结,那些土著甚至派出军队协助他们作恶,故而,被骗去的百姓毫无反抗之力。”
“若有人不乖乖听话,便会遭到酷刑折磨。那里一片惨状,完全沦为了人间地狱!”
声音落下,朝堂内瞬间陷入一片死寂,安静得连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。
众臣此前虽有所耳闻,但都只知道一个大概,对于如此详细的细节,却都还是首次听闻。
此刻,听姚广孝这般细细道来,众人方才恍然大悟,一个个皆震惊无比。
怪不得在如此短的时间内,就有这么多人被骗,原来是通过这般卑劣的手段。
说起来,大明发达便捷,为百姓提供便利的邮传系统,竟成了“人贩子”作恶的“帮凶”。
他们只需将那些被逼迫写下的信件,大批量带入大明境内的任何地方,再通过邮传系统邮寄出去,便可轻松实施骗局,方便快捷得令人咋舌。
若没有邮传系统,以大明如今的交通条件,派人亲自一封封地送信,成本高昂不说,效率也极其低下,根本不现实。
也只有借助如今发达的邮传系统,这些人贩子才能如此猖獗方便地实施犯罪。
那些收到信件的亲戚朋友,一旦轻信了信中有金山可挖的荒诞之言,不管是主动联系人贩子,还是按照信上的地址自行前往,最终都会落入歹人之手。
然后,他们又会被人贩子逼迫着继续写信,诱骗更多人。
如此恶性循环,就像滚雪球一样,越滚越大。
故而,在开放海禁后的数年时间内,便已有数万计的人遭拐骗。
若不是暹罗、蒲甘与大明相距遥远,路途艰险,哪怕开放海禁后,前去仍极为不易,恐怕被骗的百姓数量还要多得多。
“众卿对此事有何看法?”
朱允熥端坐在龙椅之上,目光缓缓扫过殿下群臣,开口问道。
“陛下,臣以为,朝廷理当出兵讨伐暹罗、蒲甘,解救那些被困的百姓。”一名大臣大步出列说道。
“陛下,凡事应以礼为先,后动干戈。”
“况且,诱骗、绑架我大明百姓的,并非暹罗和蒲甘的土著,而是我大明自己的歹人,暹罗和蒲甘不过是助纣为虐罢了。”
“臣以为,朝廷可先派遣使节,前往暹罗和蒲甘,严令他们不得庇护那些歹人,并协助我大明百姓脱离苦海。”
“若暹罗、蒲甘愿意听从号令,那自然再好不过。”
“若是他们拒不从命,届时朝廷再兴兵讨伐也为时不晚。”
另一名大臣恭敬进言,说得言辞恳切,条理清晰。
“暹罗、蒲甘两地,臣早有耳闻。”
又有一名大臣站出来,道:“臣曾仔细研究过地图,前往此二国,并非一定要走海路,从陆地上亦可抵达,它们皆有陆路与我大明相连。”
“只是这些地方山高林密,瘴气弥漫,通行极为艰难,往返需数年之久。”
“暹罗、蒲甘的气候环境亦是如此,兼且常年酷暑难耐。”
“我大明天军虽兵锋锐利,战力强盛,所向无敌,可一旦陷入这等蛮荒之地,纵有十分战力,也难以发挥出一二分。”
“若因水土不服,致使出征的将士大批染上疫病,则事情将变得难以收拾。”
“所以朝廷对此二国,不可轻易言战。”
刚才在皇宫外面的时候,众官员一个个义愤填膺,高声嚷着要出兵,仿佛下一秒,大明的军队就要踏平暹罗和蒲甘。
可真到了朝堂之上,气氛瞬间变得凝重起来,不同的声音也随之响起。
这其中,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,在皇宫外情绪激昂的,大多是一些品级不高的年轻小官。
这些人此刻都在殿外的广场上站着呢,根本没有资格参与朝堂上的讨论。
而那些高级官员,自恃身份,在外面绝不会随意发表意见。
与年轻气盛,容易冲动的小官相比,有资格站在殿内的朝堂大佬们,自然要稳重得多。
他们不会动不动就喊打喊杀,而是会从大局出发,慎重考虑,权衡利弊。
不过,也有人持有截然不同的观点。
“派什么使节!”
一名武将勋贵满脸怒容,大步出列,怒吼道:“暹罗、蒲甘明知被囚的是我大明子民,他们不仅不解救,反而与歹徒狼狈为奸,助纣为虐。”
“甚至还公然将大明子民当作‘人奴’售卖,天理难容!”
“他们如此行径,分明是没把我大明放在眼里。”
“他们这是在赤裸裸地挑衅我大明天朝的威严!”
“欺人太甚!欺人太甚啊!”
他双眼通红,怒不可遏:“想我堂堂大明,天朝上国,怎能容忍小国如此欺凌?”
“若不严加惩处,我大明的尊严何在?国体何在?”
“难道大明的百姓去了海外,就要遭受这等苦难吗?”
“长此以往,谁还敢去海外?”
“朝廷的出海大计,还要不要继续推行?”
“臣请陛下降旨,派兵出海,将拐骗绑架百姓的歹徒,尽数归拿归案,解救被囚的大明子民,并给暹罗、蒲甘两国一个狠狠的教训!”
“让他们知道,我大明子民不可欺,我大明天威不容侵犯!”
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