退位让贤姜阿山小树

第三百六十五章 群情激愤,矛头所指!

彼时,天色尚早,东方刚泛起鱼肚白。

一线淡淡的霞光,横亘天际,举目望去,铺满了东方天地交接处的苍穹。

从这处眺望,城外高耸的烟囱隐约可见。

在清一色原汁原味的古朴建筑间,透出一抹工业化的新潮气息。

前来上朝的文武大臣们,个个都来得极早。

他们在皇宫外三三两两聚拢着。

小贩们推着小车,送来了早餐。

官员们见状,纷纷围涌而上,抢购包子、馒头之类的食物,暂且填充饥肠。

趁着这个间隙,众人都在相互打探消息。

这也正是他们来得如此之早的关键缘由。

昔日老朱在位时,早朝时间定得甚早,且每日都得上朝。

然而,朱允熥登基为帝后,不仅将早朝调整为十日一次,而且时间从卯时直接往后推了四个小时,改到了巳时。

如此一来,官员们来上早朝,大可以在被窝里多睡些时候,不必四更天便起身准备,匆匆赶来上朝。

但今日并非寻常的朝会,而是陛下昨日骤然降旨临时增设的,官员们都想预先探听下情况,这才早早地在皇宫外聚集。

“此番陛下突然召集全体臣工早朝,诸位可听闻什么风声?”一位官员低声询问身旁的好友。

“还不是为那血书求救之事嘛!昨日陛下已明发圣旨,把政务大臣、左都御史杨大人狠狠斥责了一通,此事闹得满城风雨,难道你竟还不知晓?”有官员回应道。

“这个倒是略有耳闻,不过就是几个百姓遭人拐卖,在海外陷入困境罢了,陛下为何竟如此震怒,甚至为此特意召开大朝会呢?”

有官员对此深感不解。

在他看来,不过是百姓上当受骗,并非什么严重至极的大事。

自古便有“民不告,官不究”的说法。

那些百姓自己不慎被骗,也怪不得旁人。

朝廷甚至压根无需过问。

“或许是都察院收到血书求救后,并未第一时间上奏朝廷,而是将消息隐瞒了下来,陛下是通过情报局才得知此事,并非臣子主动上奏,所以才这般怒不可遏?”

有官员这般推测。

自古欺君便是弥天大罪。

身为君主,最忌惮臣子有事却刻意隐瞒。

“我倒觉得,应当是此事会影响陛下钦定的出海大计。”一位官员说道:“试想,倘若有大量百姓在海外遭遇不测,那大家出海的热情,必定会大大降温。”

出海如今几乎已成为大明的头号国策,官员们自然会朝着这方面去联想。

此时,又有官员插话道:“我听闻,那些被囚禁在海外的百姓,并非全是被骗去的,有些是遭了歹人的暗算,被绑架、胁迫而去。”

“没错,我也有所耳闻。那些歹人趁着朝廷开放海禁,购置了出海的大船,四处抓人,关在船舱底层,如同贩卖猪羊一般,将人卖至海外,从中谋取暴利。”有官员接着说道。

“此事若当真属实,那可真是骇人听闻。我大明境内,朗朗乾坤,竟有奸人胆敢做出这等恶行,若不加以严惩,岂不是人人自危?”有官员愤慨万分地说道。

众人你一言我一语,议论纷纷。

“我大明已向全世界各国宣战。不过此前出海的,皆是藩王、皇室宗亲、勋贵以及民间豪商。依我之见,陛下想必是打算趁此契机,正式由朝廷派兵出海了吧。”

一位官员目光炯炯,语气中带着几分笃定。

“如此说来,倒确实颇有道理。”另一位官员微微颔首,若有所思地回应道。

“看来,我大明不久之后便要开启一场新的战争了。”又一人低声感叹,眼神中既有期待,又带着一丝忧虑。

“话说回来,这远征女真三部的战事才刚刚结束,陛下就这般急不可耐地开辟新战场。长此以往,我大明往后难道真要战事连绵不绝了吗?”一位官员眉头紧皱,忧心忡忡地说道。

“这又有何妨?自陛下改革军制以来,我大明天军攻无不克,战无不胜。况且,打仗非但不会让国库亏空,反而还能盈利,且伤亡也不大,实在没有理由不支持!”一名武将满脸涨红,大声叫嚷着,情绪显得极为激动。

“哈哈哈,所言极是!从前我大明之所以不愿对外扩张,其一是兵凶战险,一旦战败,局面便会不可收拾;其二,无利可图,空有开疆拓土之名,对国家和百姓并无益处。如今这两个难题皆被陛下成功解决,大明征战天下,正可谓是天时地利人和,正当其时啊!”一位官员抚着胡须,摇头晃脑地分析道。

“无论如何,我大明百姓绝不能被海外番邦囚禁受辱,这等行径严重有损我大国国体,朝廷理应即刻出兵,将他们救回来!”又一人义愤填膺地高声说道。

参与讨论的众臣,一个个情绪激昂,纷纷喊打喊杀,竟无一人反对出兵。

这其中缘由,一来是大明军队接连对外作战所取得的辉煌战绩,让众人的信念坚如磐石。

他们坚信,大明出兵海外,不过是水到渠成之事,根本不存在太大风险。

二来,众人心里都跟明镜似的,出海乃是陛下钦定的国策,这是大势所趋,顺势附和,至少不会说错话。

毕竟,能登上朝堂参与朝会的官员,哪个不是政治嗅觉敏锐至极,怎会随意乱说?

陛下既然为此事震怒,那多半是铁了心要出兵了,官员们自然不会在此事上忤逆陛下。

然而,即便如此,仍有一些人在心中持有不同意见。

只不过,这些人都默默地站在一旁,静静地倾听着,无人敢将心中的反对之言说出口。

就在众官员讨论得热火朝天之时,不知是哪位官员冷不丁地开口说道:“你们都只盯着血书求救之事,难道就没有一人关心蓝玉在女真三部实施新政一事?《大明日报》上对此可是连篇累牍地报道,更有众多书生,纷纷给朝廷各部写信,上书朝廷,恳请在我大明境内推行新税制。”

此言一出,原本嘈杂的各种议论声瞬间戛然而止。

整个场中仿佛被施了定身咒一般,突然陷入了诡异的安静。

书生写信上书之事,早已在民间传得沸沸扬扬。

在场的这些大明官员,不少人都曾看过那样的信件。

所有人心里都清楚得很,可偏偏就是无人将那些信呈递给陛下。

此时此刻,骤然有人提起此事,大家便都不由自主地陷入了沉默。

“哼,不过是书生乱国罢了。我大明的国政,怎能听那些无知书生的一派胡言!”一位官员满脸不屑,语气中充满了轻蔑。

此言一出,就如同点燃了一桶火药,瞬间引爆了全场。

众官员纷纷七嘴八舌地接话。

“言之有理!什么按田地多寡交税,田地越多,需缴纳的赋税就越多,简直荒谬至极!”一位官员怒目圆睁,用力拍着桌子说道。

“就是啊!凭什么田产多、家境富庶,便要多交税?这天下哪有这般道理?”另一位官员满脸涨红,情绪激动地附和。

“那些人还鼓吹所有士绅都不能享受免税特权,简直太过分了!”一位花白胡子的官员吹胡子瞪眼,气得浑身发抖。

“岂止如此!他们当中还有人称赞梁国公在女真三部推行的分田地政策,竟还想让我大明效仿,这分明是存心扰乱天下!”一人双手挥舞,义愤填膺地叫嚷着。

“女真三部的举措,不过是战时的应急手段,怎能在大明推广?简直荒谬绝伦!”有官员连连摇头,语气中满是不屑。

“依我看,自古尊卑有序,将女真贵族的田地分给奴隶和贱民,实在不该。哪怕战时应急也不该如此行事,梁国公分明是借着战时管制的权力,肆意妄为!”有官员眉头紧皱,痛心疾首地叹道。

“说得没错!可人家打了胜仗,我们也不好就此事弹劾他。毕竟,朝廷还要为他庆功呢。”有官员无奈地摊开双手,语气中透着不甘。

“梁国公在女真怎样行事我不管,反正我大明绝不能施行那样的政策!”一位年轻气盛的官员猛地站起身,斩钉截铁地说道。

“对!对!对!我大明绝不能推行那种政策!”官员们纷纷附和,情绪愈发激动,声音也越来越大。

起初,他们还只是低声议论,可随着情绪的高涨,声音逐渐高亢起来。

正所谓“人多胆壮”。

平日里说话极为谨慎、轻易不表态的官员们,今日见众人意见一致,便没了顾忌。

毕竟,众怒难犯,只要大家齐心协力,即便皇帝也不得不有所顾虑。

“那些书生若只是写信说说也就罢了,就怕有人借书生上书之事,蛊惑陛下在我大明推行新政啊!”一位官员忧心忡忡,说出了心中的顾虑。

其实,这也是众多官员最为担心的事情。

谁都知道,当今天子野心勃勃、励精图治,一心想要成就一番大业。

会不会在大明推行分田地、改革税法之事呢?

谁也说不准!

一些心思敏锐的官员,隐隐猜到蓝玉背后必定还有他人暗中指点。

毕竟,蓝玉一介武夫,虽善于打仗,但对政务一窍不通。

若真要理政,想必只会照搬大明现有的政策,怎会想出如此多新奇的花样?

只是此人究竟是谁,他们一时也难以确定。

“是啊,万一陛下误信那些人的谗言,那可如何是好?”一位官员满脸担忧,神色凝重。

“若真到了那一步,我等只能以死谏言!”有官员挺直脊梁,目光坚定,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。

“唉,那些书生,不过是受了方孝孺新学的影响,竟说什么圣人之道、天下大公,简直一派胡言!”一位官员满脸鄙夷,唾弃道。

“君君臣臣,父父子子。尊卑有别,长幼有序,这才是圣人之道。若长幼尊卑不分,那便是礼崩乐坏,圣人岂会有这样的主张?”有饱读诗书的官员摇头晃脑,引经据典地说道。

此时,葛松来到皇宫前,听到众官员的议论,心中暗自窃喜。

瞧这情形,莫不是詹大人已经在暗中发力了?

众人群情激愤,如此一来,自己今日上奏之事,或许真有成功的希望。

“那些政务大臣呢?他们身为天子近臣,代陛下处理政务,遇到这般事情,难道不该站出来,率领群臣进谏陛下,以防万一吗?”人群中,有人高声质问道。

“对,政务大臣可不能置身事外!”立刻有人高声响应。

“身为政务大臣,在这关键时刻,理应带领群臣劝谏陛下,以免陛下被奸人蒙蔽!”

“这就看他们是敢于进谏的大明忠臣,还是只知谄媚奉承的奸臣了!”

“千秋史书,该怎么记,看他们的选择!”

众人的言语愈发激烈。

这时,有人悄悄压低声音道:“杨士奇、姚广孝、夏原吉、杨荣,皆是陛下亲自提拔之人,他们绝不会忤逆陛下的心意。”

他声音压得极低,毕竟直呼政务大臣的名字,极为失礼。

若被仇家听到,足以参他一个“不守礼”的罪名。

有官员接话道:“管他们作甚?就凭他们的资历和声望,还不足以率领群臣,那些老臣也不会服他们。不是还有詹大人和王大人吗?”

杨士奇等人升迁过快,虽身居高位,但在朝中根基尚浅。

“所言极是。詹大人曾经担任左都御史多年,左都御史职责便是直言进谏,他乃是众望所归的清流领袖。如今又是政务大臣,代天子理朝政,这个时候,他该站出来了吧?”马上就有官员将话题引到詹徽身上。

“不会被陛下提拔为政务大臣后,就忘了自己的本分和职责吧?”

“难道他要做奸臣吗?”

“哼,若真如此,老夫便与他绝交!”一位脾气火爆的官员怒声说道。

“不至于,詹大人不是那样的人!”也有官员为詹徽辩解。

“是不是,就看他自己如何抉择了。今日退朝之后,我们一同前去拜见他。”

众人正说着,这时,有人喊道:“别说了,詹大人来了。”

众人纷纷望去,只见一乘小轿从不远处缓缓而来。

轿上有特殊标记,一看便知是政务大臣詹徽的轿子。

众官员见状,立刻蜂拥而上。

“詹大人,今日朝会,陛下是否已拿定主意要出兵?”

“詹大人,梁国公在女真三部推行新政,狂妄书生也纷纷写信上书朝廷,您一定要站出来,劝谏陛下切勿如此行事。”

“詹大人,您既是政务大臣,又是清流领袖,乃朝中众臣之首。此时此刻,您务必要与大家站在一起。”

“詹大人,我们信得过您的人品,您可千万别让我们失望!”

詹徽环顾四周,抬手示意众官员安静,微微一笑,说道:“大家的心意,老夫都明白。”

“该如何做,老夫心中有数。”

“老夫深受国恩,自当誓死报效朝廷,定要做大明的忠臣。”

“无愧于天地良心,无愧于平生所读的圣贤书。”

他话锋一转,接着说道:“马上就要上朝了,有什么事,等退朝之后,诸位到老夫宅中,我们再一同商议。”

众官员听了,顿时像吃了定心丸一般。

既然有这位“德高望重”的老大人出面主持大局,想必不会有什么问题。

就在这时,皇宫的大门缓缓打开。一名太监迈着方步走出,扯着嗓子喊道:“早朝了!”

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