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河守望关源岭

第二〇九章 打井的学问

话说“活菩萨”和黑蛋召集了这条街上想吃这口井水的二十多个乡亲壮汉,可奇怪的是,有几个壮汉看到在吕家这块地方打井拄着铁锹不干了。

黑蛋疑惑道:“你们既然都扛着铁锹来了,为啥不动锹挖土哇?”

一个壮汉说:“这块儿地方是绝地,绝地就是死地,在这儿挖井有点儿霉气。”

另一个壮汉说:“吃水井打在绝地上,吃了这口井里的水恐怕会断子绝孙的。”

还有一个壮汉说:“村里有那么多好地方,咋偏偏选择这块儿绝地死地打井?”

“大家都别说啦……”黑蛋挠了挠头,“你们比俺黑蛋还迷信……俺不懂什么绝地死地的,俺把活菩萨喊来你们给他说说,看他是啥意思。”

不一会儿黑蛋把“活菩萨”请了过来,几个壮汉把他们的意见给“活菩萨”说了一遍。

“活菩萨”老郎中思忖了一会儿哈哈大笑起来,指着那几个壮汉像责怪小孩儿一样说道:“你们懂个狗屁!你们才经过多少事儿?不懂就别瞎胡喳喳!之所以把井选在这块儿绝地上,就是想把这块儿死地弄活哇!俗话说得好:山有水则秀,地有水则活,庄稼有水才长得旺哇!这块儿死地有井有水了,不就变活了?!”活菩萨捋了捋胡须呵呵笑道,“村民有水吃了,死地也弄活了,岂不是一劳做了两项善事儿?!大家做了双重善事儿,一定会家旺财旺子孙满堂!”

说得大伙儿都高兴地笑了起来,“还是您老人家见识广经事儿多,说话有佛音儿……能叫这块儿死地活起来真是大好事儿!俺们听您的!”

有顾虑的汉子不再有什么顾虑了,都高高兴兴义务干了起来。

黑蛋虽然不识字儿但是个机灵聪明人儿,他心里十分敬佩活菩萨老郎中灵活应变的头脑,心里暗暗笑道:“活菩萨也真能唬人儿……说得头头是道、句句有理,都能把一头死驴说得活蹦乱跳。”

老郎中安排得也算周到,这些挖井的人每日三餐可以轮班到老董家酒馆吃饭,白面蒸馍和大锅炖菜,没有酒喝,最后有老郎中结账。

在挖出泉眼的大土坑旁打了不少粗木桩,在粗木桩上高高架起了租来的风车轮。

风车轮就像一个巨大的空心牛车轮子,大约直径有两丈左右,中心有转动的轴承。风车轮上固定缠绕有粗粗的麻绳,风车轮带动麻绳,正转就能把装满稀泥巴的铁桶轻松提上来,倒转就能把空桶卸下去。这种风车轮并非靠风做动力,而是靠人在车轮里踩动、利用人的体重驱使轮子的转动。要使轮子正转踩轮子的人就向前走,要使轮子倒转踩轮子的人就向后走。一个人的体重不足以驱动轮子,一般要并排两个人儿,这要看铁桶的大小和铁桶装的泥巴的轻重,一般是踩轮子的人的重量大于泥巴的重量。踩风车轮子的人儿是有风险的,若遇到大风,风车轮就不听话了,就狂转起来,上边的踩论人儿就得快速跳下来,跳慢了就会被风车轮甩伤或甩死。所以踩风车轮的人儿得勇敢机灵,还得有点儿弹跳功夫。自然黑蛋肯定是踩轮子的好手。但他一个人还不行,他又把“闷儿雷”叫来,与他一起踩轮子。

“黑哥……俺从来没干过这活儿哇!”“闷儿雷”咧着大嘴为难道,“你把俺揪来俺摸不着门道哇!出力可以,这踩轮子的巧活儿难弄。”

“谁干过?老哥以前也没干过。”黑蛋瞪着眼珠儿说道,“没干过但看到别人干过,学着别人的招数细心点儿就是啦!有啥难的?别人能干咱也能干!”

“呵呵……”“闷儿雷”咧着嘴儿笑了,“你黑哥是啥都不服气!那就跟着你摸索着弄吧。”

这一天黑蛋、“闷儿雷”与几个打井的乡亲,刚从老董家酒馆吃罢午饭,爬上轮子嗨嚎嗨嚎干了起来,干得正起劲儿,忽然听到荷花儿在下边焦急地大声喊他。

“嫂子啥事呀?”黑蛋在高高的轮子上勾头向下边大声问道。

荷花儿脸上冒着热汗大声回应道:“你快下来……下来俺对你说。”

“俺正忙哩……”黑蛋一边用力踩踏着轮子上的方形木条,一边粗喉咙大嗓门儿地吼道,“现在不能下来!”

“你老娘病了!”荷花儿大声吼叫起来,脸色憋得通红,“真是急死人啦!还不赶快下来回家看看?!”

黑蛋停止了踩动的脚步,对身边的“闷儿雷”说:“看来得回家一趟。”

“是应该回家看看老人!老人比打井重要。”“闷儿雷”向下边看了看忙碌着的乡亲,“轮子就暂时停下吧,也让下边的人歇歇喘口气儿。”

黑蛋光着脚板从高高的轮子上像孙猴子翻跟头一样,一跃跳了下来。

下边的劳力们“哇”地惊呼一声,“好功夫!”

黑蛋边找鞋子边皱着眉头问荷花儿:“老娘前两天还好好的,咋就一下病了?是啥病啊?”

“是相思病。”荷花儿低着头喘着气儿回答道。

“相思病?”黑蛋不解地挤吧着眼睛问道“相思病是啥病?老娘咋会得这种怪病!”

“你到家里见到老人就知道了。”荷花儿不耐烦地催促道:“别问啦!穿上鞋快走吧!”

黑蛋穿上鞋迟疑了片刻说道:“我去请活菩萨老郎中给老娘看看吧。”

“老人是思想里边的病儿,老郎中也没有药治哇!”荷花儿着急地说道,“要不是这样嫂子咋会不知道去请老郎中?”

他们正说着只听到一声吆喝:“打井的乡亲们……都停下来歇会儿喝口温茶再干。”

这是老郎中“活菩萨”在向打井的人儿吆喝。只见“活菩萨”吃力地提着一个大铁壶,怀里还抱着一摞茶碗儿,向打井的场子走来。

“这茶水又提神儿又解渴又降火。”老郎中放下铁壶和茶碗儿呵呵笑着说道,“这是信阳头春毛尖儿掺着老桑叶冲的茶水,平时你们可喝不到这么好的茶哦!”

这时活“活菩萨”看到站在一旁愁眉苦脸的黑蛋,开玩笑道:“你小子是急着想喝茶水吧?!”

“俺不渴。”黑蛋喃喃地说道,“让大家喝吧。”

“不渴?”老郎中瞪了一眼黑蛋,“不渴你小子停下活儿想干啥?”老郎中又看了一眼站在那里心事重重的荷花儿,“荷花儿你也来品尝一碗茶水,尝尝味道如何。”

荷花儿向老郎中说道:“俺是来喊黑蛋回家看他老娘的。”

“他老娘咋啦?”老郎中惊诧不解道。

“没啥大事……”荷花儿微笑着说道,“是老人家想事儿想多了吃不下饭,得让黑蛋去劝劝老人。”

“要不然俺与你们一起去看看黑蛋的老娘,给老人家开点儿帮助消化通气儿的药。”

荷花儿摆了摆手向老郎中说道:“不用不用!您先忙您这里打井的事儿。”

“打井的活儿我又干不了,有啥忙的?无非是给乡亲们送点儿茶水。”

“闷儿雷呀……”这时黑蛋走到钻井的风轮下边仰脸吆喝道,“趁这点儿时间你下来把钻井铁管儿清洗一下,用着好顺当轻巧一些,下边提上来的稀泥巴,让大家歇过后用铁锹撂远点儿,要不然会把人儿滑到井坑里的。”

荷花儿这时向老郎中面前走了几步悄声儿说道:“老人的消化没问题……可能是老人想俺黄河南的白菊妹妹想的,黑蛋得回去好好劝说劝说。”

老郎中轻声儿诧异道:“老人想白菊……大叔听黑蛋说他不是与白菊把婚事儿说好了吗?说好了老人急个啥呀!是急着当婆婆吧?!还是急着抱孙孙?”

“是白菊春头走的时候,说是很快就与黄河南的俺叔俺婶儿过来订亲的,过来商量黑蛋和白菊的婚娶事情,可几个月过去了一直没见到白菊的人影儿,连个信儿也没有,老人咋会不着急?!俺也着急呀!”

“喔……是这样……老人是着急!无论搁谁都着急呀!”老郎中捋了捋胡须说道,“是得劝说劝说黑蛋的老娘,这种相思病不叫病,吃药扎针不管用哇!要是劝劝还吃不下饭……你们就来喊我,那就是有病啦……你与黑蛋快回去吧,打井的事儿没黑蛋的老娘重要啊!”

“黑蛋哇……”“活菩萨”向黑蛋催促道,“你还在那儿啰嗦啥哇?还不赶快回家看看你老娘?!这儿的事儿有我在哩,你就放心赶快回去吧!”

黑蛋向“活菩萨”大声说道:“我回去停不了多大会儿就回来啦!”

黑蛋和荷花儿急急忙忙走后,“活菩萨”望着他们的背影儿叹道:“黑蛋说门儿亲事不容易啊!娘俩相依为命这么多年,老人盼儿媳就像盼星星盼月亮,心里咋会不急哇?!”

黑蛋在回家的路上向荷花儿说道:“我回去劝说老娘还不如你劝说管用。”

“以前有些事儿俺劝说大婶儿还管用,以前俺说啥大婶儿都相信,这次俺劝说大婶儿好像不管用了。”荷花儿一边气喘吁吁地紧步走着一边说道,“老人总是你的亲娘哇,也许你劝说她会听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