新语新编山重疑路

第119章 叔侄共搭台,一门争死罪

晋王一听这话,

忍不住激动的站起身来,

说道,

“快请……

额~,

孤是说把苏子高押上殿来。”

不多时,

苏峻被押到了殿前,

司马睿开口问道,

“苏将军,

你是不是昨夜酒醉,

没看清路,

和乌程公的马车撞到了一起?”

苏峻摆了摆手,

说道,

“大王,臣虽说也饮了一些酒,

可清醒的很。

臣就是蓄意要撞翻乌程公的马车,

大王对乌程公仁至义尽,

他还不满足,

还挑唆臣和他一起造反,

臣实在是气不过,

这才驾车把他撞下来,

臣有罪但没有错,

再让臣重来一遍,

臣也无怨无悔。”

司马睿听着爽啊,

他都恨不得撞死周勰那个人,

是他自己,

平复了一下感激之情,

说道,

“这么说来,

这罪,

你是认下来了?”

苏峻一拍胸脯,

说道,

“臣能做就能当。”

司马睿点了点头,

已经想好了法外开恩的借口,

转而问向卫展,

“道舒,

你看,

既然鹰扬将军都认了罪,

那是不是算自首,

罪减一等,

死罪可免,

改为流刑?”

卫展摇了摇头,

说道,

“大王,

恐怕改不了。”

司马睿瞪了卫展一眼,

说道,

“那如果遇大赦哪?

能不能减一等?”

卫展皱了皱眉头,

说道,

“大王,

这案子蹊跷就在这里了,

鹰扬将军是认罪了,

他说,他是驾车撞翻乌程公马车,

导致乌程公坠车而亡的,

但现在乌程公的心口上插了一把匕首,

验尸的发现,

那一刀,

才是致命伤。”

苏峻也瞪大了眼睛看着卫展,

就见卫展挥了挥手,

乌程公的尸体被抬了上来,

卫展指那把还镶了宝石的匕首,

说道,

“大王请看,

这一刀,

正中要害,

敢问鹰扬将军,

这刀,

是你的吗?

这一刀,

是你捅的吗?”

苏峻揉了揉眼睛,

上前观瞧,

说道,

“这刀一看就是公子哥玩的,

华而不实,

这刀柄不行,

它不好发力,

你看这里再弯一下,

一刀,

就能捅穿他。

这刀也差,

人也不行,

你看,

刀还卡骨头中间了,

一看就是个新手,

咱们杀人,

一般都是从下面往上兜,

你得避开这些骨头,

一刀一个透心儿凉。

这活太糙了,

不是我干的。”

苏峻看着面前的这具尸体,

他可以抗下这个锅,

但不能侮辱了自己的手艺。

卫展点了点头,

问道,

“鹰扬将军说的,

和验尸官说的一样,

捅这一刀的,

是个新手。

那么,

鹰扬将军又为什么要给这人顶罪哪?”

苏峻摇了摇头,

说道,

“顶罪?

没有,

昨天散了宴席以后,

他们那些和太子殿下有旧的,

都借口保护太子殿下留在了东宫,

像末将这种,

连宴会都是自己蹭着进去的,

自然只能自己架着车回客栈。

末将这走着走着,

就碰到有人在后面挤末将的车,

要是平时,

末将这人生地不熟的,

也就让了,

昨天也不知道是喝了点酒,

还是心中有些郁闷,

再加上被骂了几句,

就没有相让,

还操控着马车撞了回去。

这一撞啊,

末将的酒也就彻底醒了,

下车一看,

末将才认出被撞的正是乌程公。

末将当时脑子一片空白,

这义兴周家可不好惹,

末将又看看左右无人,

驾车逃回了客栈。”

卫展点了点头,

问道,

“你既然都跑了,

之前也没有人看到,

这事情做得很隐秘,

怎么我去乌程公府的时候,

你要来自首?

还把没有犯的罪往自己身上揽?

是不是受了什么人的指使?”

苏峻再次摇了摇头,

说道,

“末将初来乍到,

也不认识谁,

连宴会都没人相邀,

更别说被谁指使了。

末将本来打算一走了之的,

但又一想,

末将这要是跑了,

那些不明白事理的人,

会把罪责推在英明的大王身上,

会说大王暗里下了黑手,

那岂不是太对不起大王的收留之恩、提携之恩,

那峻以后还怎么做人?

这想来想去,

末将还是来了。

总不能让这么英明的大王,

替末将担了这份罪责。”

司马睿越听越开心,

心里忽然冒出一个想法,

像荀组、华恒、魏亥、刘遐,

还有眼前这个苏峻,

这都是刚刚渡江没多久,

还没有融进王家那个大圈子里,

是不是可以想想办法,

给些好处,

拉过来给自己用哪?

司马睿在这边想着,

卫展就继续说道,

“如此说来,

鹰扬将军是以为自己杀了人,

就跑来认罪,

并不知道乌程公是中刀身亡的?”

苏峻点了点头,

说道,

“当时天也黑,

我也慌了神,

就看见乌程公倒在地上没有动静,

又听到他的仆人大喊救命,

就以为他死了。

这么说来,

末将没把他撞死?

不用给他抵命了?”

卫展点了点头,

说道,

“鹰扬将军的心思是好的,

但也吓跑了真正的罪人。

将军在乌程公府门前一闹,

反倒是给了罪人逃窜的时机。”

苏峻连忙道歉,

说道,

“末将知错了,

还请大人依律处置。”

卫展还没说话,

司马睿就抢先下了令,

说道,

“临淮太守死了,

临淮不能没有郡守啊?

这样,

鹰扬将军远道而来,

孤对你也不甚了解,

就先屈才行临淮太守,

期限一年,

一年之内,

如果治不好临淮,

那就两罪并罚。

不但治你玩忽职守之罪,

还要追究你冲撞县公之责。”

苏峻赶紧谢恩,

没想到撞了太守,

就得了个太守。

这话刚一出口,

一向喷天喷地的刘隗显摆不乐意了,

说道,

“大王,

臣觉得不妥,

这要是传出去,

杀太守的当了太守,

那是不是杀刺史的,

就能当刺史。

杀三公的就能做三公?”

司马睿摆了摆手,

说道,

“大连,

朝会散了你留下,

孤和你慢慢讲,

现在先退在一边,

孤先审清楚乌程公的案子。”

司马睿喝退刘隗,

转头问身旁的太子司马绍,

“太子,

这两人都是从你的宴会回去后,

才发生的争执。

那在宴会上,

你有没有看见他们有什么纠缠?”

司马绍微微一愣,

难道牛睿是怀疑自己宰了乌程公?

再一想,

又给否定了,

这才放心的说道,

“禀父王,

儿臣昨夜在逸少的保护之下,

躲在了殿上的阁堂之中,

正好看了个大概,

但这话,

儿臣又不知道该说,

还是不该说?”

司马睿面色一沉,

问道,

“怎么?

现在连你也要瞒着我吗?

我看哪,

东海王这些小混蛋们,

如此目无法纪,

就是你这个做太子的,

没有把圣人的微言大义,

讲清楚讲透彻了。”

司马绍连忙趁机表示,

说道,

“父王教训的是,

儿臣有一个想法,

儿臣的妹夫何次道,

文武兼备,

为人刚直,

就连大将军都敢直谏,

依儿臣看,

可以让何次道去做东海王文学,

教导阿冲。”

司马睿点了点头,

这个何充,

他听过,

那还是南顿王宗给他讲的——

他一个人,

一柄剑,

一个雨夜,

然后,

南顿王帐下七十二门客,

没留一个活口。

他也敢当面顶撞王敦,

指责王含不配做庐江太守。

有这样的狠角色看着,

阿冲,

应该就不敢再胡来了。

“好,

你心里想着这些兄弟,

这点为父很满意,

那就这么办吧,

其他那些小混蛋们,

你也看着给安排合适人教导吧,

这本来就是你的事情嘛,

不要什么事情都推给为父。”

司马睿上演了一出父慈子孝,

下面那些小王爷大世子们,

气得牙根都痒痒,

这下子可被太子给拴住了。

在对那些宗亲们小惩大诫后,

司马睿重新把话题引了回来,

说道,

“阿绍,

有什么你就说嘛,

不要怕得罪人,

得罪了也没事嘛,

不还有为父给你撑腰嘛。”

司马绍心里一哼,

说道,

“儿臣昨夜在阁堂上看到,

乌程公和鹰扬将军,

倒是没什么矛盾,

反倒是挺心齐,

都想把徐州刺史蔡士宣给杀了,

好在陶刺史的世子瞻,

出手相救,

不然,

昨夜宴会上,

就得死一位刺史了。”

司马睿眉头一皱,

这杀周勰是大快人心,

减罪几等都不会有人太反对,

但这徐州刺史蔡豹,

可是有功之臣,

周勰杀他还可以理解,

毕竟当年他父亲周玘造反,

就是坏在时任临淮太守蔡豹的手中。

父仇子报,

也说得过去。

但苏峻?

司马睿摇了摇头,

让自己不再内耗,

说道,

“鹰扬将军,

你来解释一下吧,

是太子看错了嘛?”

苏峻看了一眼太子,

说道,

“太子殿下没有看错,

末将当时确实是想杀了蔡刺史,

末将实在是活不下去了,

家里带来的钱也快花光了,

带来的父老乡亲还没个着落,

蔡刺史又一直躲着末将,

实在是把末将逼急了,

末将想着弄出点动静来,

好让朝廷知道知道,

即便是末将因此死了,

也算对得起信任末将的乡亲了。”

司马睿点了点头,

这些异乡人确实是个问题,

现在也正好是个契机,

开口说道,

“鹰扬将军说得这个事情,

荀司徒(荀组)、卫将军(华恒)都提起过。

孤没有记错吧?”

身旁不远的荀组、华恒,

分别从床上起身称是。

只听司马睿继续说道,

“当时哪,

孤把荀司徒、卫将军的家眷暂时的安置到了孤的旧地琅琊。

但这始终只是个权宜之计,

孤现在有个想法,

把北方的流民,

和南方的土着从户籍上分割开,

先给些好处,

让他们安定下来。

具体怎么办,

台阁这边先拿出个方案来,

下次朝会集中商议。

鹰扬将军,

你看这样如何?”

苏峻赶紧跪谢,

说道,

“是末将鲁莽,

末将甘愿受罚,

蔡刺史要是觉得不解气,

三刀六洞,

蔡刺史扎就是了。”

司马睿扭头看向蔡豹,

问道,

“蔡刺史,你看哪?”

蔡豹哪里还听不出晋王想重用苏峻的意思,

自然不能自己找倒霉,

连忙说道,

“这都是臣考虑不周,

臣之前只顾着对抗石勒了,

忘了徐州的百姓民生,

是臣失职,

让百姓失望了,

还请大王责罚,

至于昨夜之事,

鹰扬将军如果不计较豹才疏学浅,

豹愿意和将军,

结为异姓兄弟。”

苏峻自然也是一番客气,

把一片云彩抹去,

司马睿的心绪又回到了周勰身上,

问道,

“蔡刺史,

该不会是你知道了乌程公,

要杀你为父报仇,

先下手为强吧?”

蔡豹急忙表示,

说道,

“昨夜都给臣吓得尿裤子,

臣是一点也没有知觉,

后来就晕了过去,

再醒过来的时候,

已经被抬到殿上,

参加朝会了。

这点,

太子右卫率莚可以作证,

连臣身上这身衣服,

都还是他的。”

司马睿再问周莚,

说道,

“右卫率,

蔡刺史这话,

你可愿为作保?”

周莚慌忙出列,

说道,

“臣…,

臣有罪,

臣利用照顾蔡刺史之机,

暗中出了东宫,

尾随乌程公,

见到乌程公与鹰扬将军的马车相撞后,

就骗走乌程公的车夫,

让他去跟踪鹰扬将军,

臣却暗自下手,

捅死了乌程公,

事后,

臣还不知悔改,

佯装不知。”

司马睿听到这话,

心里难免一句卧槽,

朕莫非真的是尧舜?

这都不用审,

就都投案自首了?

司马睿还没问个明白哪,

周莚和周勰的三叔、

右将军周札就站了出来,

一把鼻涕一把泪,

说道,

“大王,

这事不怪阿莚,

要怪就都怪臣,

是臣教子无方,

请大王治臣的罪。”

周莚一看三叔,

说道,

“叔父,

这事和你没关系,

都是侄儿自己的心思,

侄儿怕乌程公鬼迷心窍,

再起了坏心思连累了咱们周家,

这才大义灭亲,

要有责罚,

也该是侄儿来。”

周札心想,

你当我不知道哪?

现在周勰是什么?

是晋王的一块心病,

谁要是杀了他,

那就是给晋王治病,

非但无罪,

反而有功,

这种好事,

我能让你这个小辈抢走了?

那我这石头城上的凉风,

不是白吹了?

叔侄俩一下子就争了起来,

周莚说自己是一意孤行,

周札说周莚都是受了他的指使。

司马睿看了看旁边的卫展,

卫展心领神会,

问道,

“这么说来,

这把刀,

也是你们周家的了?”

叔侄俩本来还争个热火朝天,

回头往周勰身上一看,

周札脱口而出,

说道,

“这不是阿彝那孩子的佩刀嘛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