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33章 父亲跪女儿
朱佑樘敏锐地察觉到张皇后俏脸上写满的疲惫，心疼不已，赶忙高声招呼：“来人呐，快扶皇后下去休息！”
一旁的宫女听到召唤，立刻快步小跑过来。
之后朱佑樘也一同跟了过去。
今晚是大年三十。
按习俗要守夜，朱佑樘当然不会这么早就入睡。
不过张皇后怀有身孕，身体较为嗜睡。
她喝了一口蜜水后。
很快就在床榻上沉沉睡去。
朱佑樘坐在一旁，拿起奏本，开始专注地阅读起来。
与此同时。
张宁和张峦的冲突事件，除了传入宫中，外界也都知晓了。
毕竟事发地点在大街上，本就难以隐瞒。
在这种情况下。
整个京城的勋贵大臣，就算不完全清楚，也都略知一二了。
张峦回到家中时，本就满心憋屈，怒火中烧。
结果次日，竟然又传出诸如“张家已经落寞了，完蛋了”之类的流言蜚语。
这可把张峦气得差点没当场吐血。
平日里咋咋呼呼、一刻也闲不住的张延龄兄弟俩。
这次也敏锐地察觉到情况不妙。
他们深知自家老爹此刻正怒火中烧，生怕这股火气撒到自己头上，于是行事变得格外小心翼翼。
那谨慎的模样，仿佛一夜之间从顽皮好动的少年，变成了深居闺阁、娴静内敛的大家闺秀，整日大门不出，二门不迈。
然而。
张峦还没在家中待多久，宫里就来人传唤他了。
“老爷！”
管事还在远处，就扯着嗓子高声呼喊起来。
张峦正心烦意乱，听到这喊声，顿时眼睛一瞪，没好气地吼道：“喊什么喊！一点稳重劲儿都没有，成何体统？”
此刻的他，心情恶劣到了极点。
看谁都不顺眼。
管事心里直犯嘀咕，以前老爷可不是这样的，现在自己被骂，也只能默默忍着。
毕竟他清楚自家老爷昨晚在家里砸坏了多少东西。
于是他赶紧闭上嘴，小心翼翼地走到张峦面前，恭敬道：“老爷，宫里来人了，好像是皇后娘娘召您进宫。”
“嗯？这么重要的事怎么不早说？赶紧把公公请进来！”
张峦一听，眼睛瞬间瞪大。
老管事连忙应下。
转身快步去将小太监请了进来。
“国丈大人，皇后娘娘吩咐，说有要事与您相商，还望您务必尽快随我入宫。”小太监见到张峦，毕恭毕敬地说道。
张峦原本以为。
此番进宫可能是皇后设下的家宴。
毕竟每年过年，宫里都会有这样的安排，一家人聚在一起热闹热闹。
可今年过年，一直都没收到类似的消息。
本以为今年没这事儿了。
没想到突然又被传唤。
真是奇怪！
而且，女儿到底有什么大事。
要如此郑重其事地找自己呢？
张峦不敢有丝毫耽搁，赶忙让小太监稍作等候。
一边吩咐管事速速安排马车，一边唤来两个丫鬟，帮自己换上崭新的朝服，便抱着汤婆子，与小太监一同出门。
张峦的府邸距离皇城并不远。
马车不过行驶了两条街道，便稳稳地停在了宫门口。
张峦对入宫的路径早已熟稔于心，轻车熟路地在宫中穿梭。
没一会儿。
就拐到了张皇后的寝宫门口。
“皇后娘娘，国丈大人到了！”
“让他进来吧。”
张皇后的声音传来，微微透着几分沙哑。
没办法。
自从知晓了张家那些事，她一直忧心忡忡哭了不少次，嗓子变成了这样，甚至嘴角还冒出了火泡。
好在御医已经为她调制了药膏。
估计一上午的时间就能有所缓解。
只是此刻。
她实在没心思去整理自己的仪容。
整个人显得颇为憔悴。
张峦踏入寝宫，隔着那层轻薄的纱帐，瞧见张皇后正斜倚在床头。
“臣，参见皇后娘娘！”
无论私下里他们是怎样的父女关系，在这威严的皇宫之中，该有的宫廷礼仪一点都不能少，张峦也必须对皇后表达出应有的尊敬。
若是往常。
张峦还没来得及跪下，张皇后便会直接开口说“免礼”。
可这次。
他在原地等了许久，双腿微微弯曲，却迟迟没有跪下去。
因为他迟迟没有听到那声熟悉的“免礼”，一种异样的感觉涌上心头，让他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劲。
“咳咳！”
一旁的内侍太监瞧见这一幕，心中暗自不满，故意咳嗽了两声。
他心里想着。
这可是威严庄重的皇宫，怎容得如此无礼之举？
张峦听到这咳嗽声，心里一紧，赶忙低下头，实实在在地躬身行了一个礼。
张皇后斜倚在床榻之上，目光静静地凝视着前方，久久未发一言。
这沉默就像一层厚重且压抑的阴霾，沉沉地压在张峦心头，令他心慌意乱。
一股凉意自心底悄然蔓延，瞬间传遍全身，他只感觉整颗心都仿佛坠入了冰窖，拔凉拔凉的。
事已至此，哪怕再愚钝，张峦也明白，自己必定是做了什么触怒张皇后的事。
所以她才故意这般晾着自己，当作惩罚。
这般僵持了许久。
张峦只觉双腿早已麻木得如同失去了知觉。
终于，他听到张皇后缓缓开口：“起来吧！”
“谢娘娘！”
张皇后微微叹了口气，语气中满是失望，缓缓说道：“本宫一直以为，你是个称职的父亲。在朝堂之上，虽说称不上贤能卓越的重臣良将，可好歹也能做到中规中矩。”
“然而，万万没想到，这么多年，本宫竟是看走了眼。”
“你所做的那些事，桩桩件件，实在是……”张皇后此时心中百感交集，一时间竟不知该以何种语气来斥责张峦。
从伦理亲情的角度，她是张峦的女儿。
按常理。
的确没有资格教训自己的父亲。
可她如今的身份，远不止张峦的女儿这般简单。
她是大明王朝的皇后，在这偌大的大明宫中，身份尊贵无比，是整个朝廷内最为显赫的人物之一。
她此刻所代表的，是大明朝廷的根本利益。
所以在这种情况下。
她必须秉持公正，公事公办。
况且。
张峦多年来的恶行，都被详细记录下来，呈到了陛下朱佑樘的桌案之上，而她却一直被蒙在鼓里，毫不知情。
这怎能不让她痛心疾首？
更关键的是。
朱佑樘既然知晓这些事。
那就表明，陛下一直密切关注着张家的一举一动。
甚至可以说，整个大明王朝，几乎没有什么能逃过陛下的眼睛。
正因如此。
她绝不能因私情而偏袒张家。